清晨六点的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我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,听见客厅传来父母压低声音的讨论:"小夏,你记得把阁楼的书架搬下来吗?"这声音像根细针扎进我的耳膜,让我瞬间清醒。从去年冬天开始,关于搬家的计划就在家里反复被提起,此刻终于要变成现实了。
搬家公司的货车停在小区门口时,我正蹲在地上往纸箱里塞最后几本漫画书。纸箱外歪歪扭扭贴着便利贴,上面用荧光笔写着"厨房用具"和"冬装"。母亲突然抓住我的手腕,指了指副驾座位上的纸箱:"那个旧相框要单独放,别和杂物混在一起。"她说话时眼眶发红,我这才注意到相框边角已经有些磨损,玻璃裂痕像蛛网般蔓延。这是外婆在世时亲手装裱的结婚照,照片里父亲穿着军装,母亲别着白兰花,背景是九十年代的老式居民楼。
七点零三分,货车开始挪动。我紧贴着车窗,看着楼道里此起彼伏的身影。隔壁王阿姨举着大包小包追车跑,她家去年刚搬过一次,此刻正把最后一只装满茶叶的陶罐塞进后备箱。父亲突然在驾驶座上喊:"小夏!你忘把阳台的绿萝带下来!"我慌忙冲进单元楼,看见母亲正踮着脚够悬在防盗网外的吊兰,晨露沾湿了她新烫的卷发。这些零碎的瞬间被装进货车,在颠簸中发出细碎的碰撞声。
新家在城北的次新房小区,六楼没有电梯。当货车绕到小区背面时,我看见母亲正扶着腰喘气,纸箱边缘的胶带裂开,露出里面皱巴巴的《飞鸟集》。父亲默默接过她手里的重物,背在肩上时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。快递小哥突然从车尾探出头:"姐,帮个忙,这个钢琴需要拆开搬。"我这才想起搬家清单里漏掉了这个陪伴全家十年的老物件,此刻正安静地躺在楼道拐角,琴键上还留着妹妹昨天练琴时蹭上的口红印。
下午三点,我们终于把最后一只纸箱搬进新家。母亲在玄关处突然停下,指着墙上的插座位置:"这里要装个智能开关。"父亲立刻掏出手机查询安装视频,我蹲在地上用美工刀裁开箱角,把《家庭装修指南》摊开在茶几上。当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投在贴满便利贴的墙上时,我注意到客厅角落的鞋柜空了一格——那里原本该放外婆留下的红木箱,里面装着全家人的老照片和泛黄的日记本。
整理到深夜,母亲在飘窗上铺开那本《飞鸟集》,父亲用砂纸打磨着旧相框的边角。我站在阳台上,看见楼下新安装的景观灯次第亮起,像极了老房子里那盏总在深夜闪烁的台灯。手机突然震动,是表弟发来的消息:"姐,我找到你丢的乐高零件了!"我们相视而笑,把零件放进母亲准备好的铁盒,这个铁盒原本是要放在新家书柜最上层的。
搬家后的第七天,我在新家的厨房煮面。蒸汽模糊了玻璃窗,倒影里父母正在收拾餐桌,母亲鬓角的白发在光线下格外清晰。突然听见父亲说:"等周末把老房子的窗帘换了,就完全和新家没区别了。"我望着窗外正在拆除的旧楼脚手架,突然明白搬家从来不是终点,而是把记忆拆解重组的过程。那些散落在纸箱里的时光,终将在新家的每个角落重新生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