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春天的午后,我独自站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。阳光透过高高的梧桐叶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远处传来值日生拖动桌椅的吱呀声。我低头整理着被风吹乱的校服领口,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鸟鸣——原来是被惊起的麻雀,扑棱棱飞向窗外那棵开满紫藤花的爬墙虎。
"同学,你的钢笔。"清亮的女声从身后传来。我回头看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生蹲在台阶上,正把一支镀金笔帽的钢笔递给我。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,袖口还沾着几点墨水渍。我这才注意到她蹲着的位置,正是我每天绕道而行的那块被粉笔头砸出凹痕的水泥地。
那天之后,我总能看见她坐在走廊尽头的台阶上写作业。她叫林小满,是隔壁班的转学生。每天午休时,她都会把课本摊在膝盖上,用铅笔在草稿纸上画密密麻麻的几何图形。有次我路过,她抬头冲我笑,眼睛里映着窗外跳跃的阳光:"这道题我卡住了,能借你笔记看看吗?"我慌忙把书包里的笔记本塞给她,却看见她掏出个皱巴巴的纸袋,里面装着用旧报纸包好的枇杷糖。
后来我才知道,林小满的爸爸是建筑工人,妈妈住院三年了。她每天要坐两班公交来学校,书包里永远装着半块冷掉的馒头。有次数学考试,她考了班级倒数第三名,却在周记里写:"今天终于弄懂了辅助线怎么画,就像爸爸教我搭脚手架那样。"那天傍晚,我看见她蹲在走廊尽头的台阶上,用树枝在水泥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几何图形。
初夏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。那天我抱着作业本往教室跑,突然被地面积水滑了一跤。膝盖火辣辣地疼,我爬起来时却看见林小满举着伞冲过来,校服裤腿卷到小腿,露出被雨水泡得发白的脚踝。她蹲下来帮我系鞋带,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:"我妈妈说,雨天要穿厚袜子才不会着凉。"
毕业典礼那天,林小满把一本手抄本塞给我。翻开第一页,是我们在走廊台阶上画的建筑手稿,歪歪扭扭的线条里藏着歪歪扭扭的祝福。最后一页夹着张泛黄的纸条:"等爸爸修完新教学楼,我们就能坐在明亮的教室里画图纸了。"我站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,看着阳光穿过爬墙虎的藤蔓,在水泥地上投下细碎的阴影。
现在每当我经过那栋教学楼,总会想起林小满蹲在台阶上画几何图形的模样。那些被粉笔头砸出的凹痕里,藏着两个少女用铅笔和草稿纸写下的青春诗行。原来生命中的每一次遇见,都是命运精心安排的相遇,让我们在彼此的影子里,看见更广阔的星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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