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,我望着教室窗外那棵歪脖子梧桐,突然想起三年前它还是棵细弱的幼苗。那时刚升入初中,面对陌生的环境与陡增的学业压力,我像只慌不择路的雏鸟,在知识的迷宫里跌跌撞撞。如今回望来路,那些在梧桐树下度过的晨昏,早已化作成长年轮里最清晰的纹路。
初一开学那天,我攥着书包带的手心沁出薄汗。教室里此起彼伏的方言口音让我局促不安,直到同桌小满递来一颗薄荷糖:"别怕,咱俩坐最后一排最安全。"她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,说话时总爱用圆珠笔戳我的作业本。运动会接力赛那天,我作为最后一棒摔倒在终点线前,是全班同学手拉手把我抬回看台。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小满把糖纸折成纸飞机,说:"明年要一起拿冠军。"那时的我们不知道,这颗糖纸里藏着的,是少年人最赤诚的约定。
初二数学月考卷发下来时,鲜红的"68"分刺得我眼眶发酸。深夜台灯下,我盯着那道几何题,圆规在草稿纸上戳出密密麻麻的窟窿。班主任王老师发现后,把她的备课本推到我面前:"你看这道辅助线,像不像给图形穿件隐身衣?"她带着我们用彩笔在错题本上画思维导图,把二次函数编成顺口溜。辩论赛选拔时,我作为新手被分到三辩位置,小满在课间用便利贴帮我整理论点,说:"你的观点像剥洋葱,要一层层拆开给评委看。"那年元旦联欢会,我们班《数学与爱情》的原创小品拿了最佳创意奖,谢幕时掌声里夹杂着王老师标志性的咳嗽声。
初三的倒计时牌翻到"100"那天,晚自习的月光格外清冷。小满的保温杯里永远泡着胖大海,她总说这是"护嗓神器",因为下周要参加朗诵比赛。我盯着错题本上密密麻麻的红笔批注,突然发现王老师把三年前的58分题重新做了标注。百日誓师大会上,班长把全班签名的横幅系在梧桐树上,风穿过层层叠叠的"加油"字样,像在翻动一本厚重的成长日记。中考前夜,我们偷偷溜出考场,在操场用荧光棒拼出"不散"二字,小满把薄荷糖塞进我手心:"明年这时候,咱们去北京看牡丹花。"
此刻梧桐叶已亭亭如盖,三年时光在枝桠间织成翠绿的网。那些在课桌下传递的小纸条,操场边分享的冰棍,还有晚自习时互相检查的作业本,都成了记忆里永不褪色的标本。王老师退休前送给我们每人一本《飞鸟集》,扉页上写着泰戈尔的诗句:"翅膀下的风,是天空写给大地的情书。"原来成长就是学会与风共舞,在跌撞中读懂每阵季风的深意。当毕业季的蝉鸣再次响起,我知道,这棵梧桐会记得我们曾共同浇灌过的春天,就像我们终将带着各自的翅膀,飞向更辽阔的天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