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个闷热的九月午后，蝉鸣声裹挟着燥热的风扑进教室。我揉了揉惺忪睡眼，发现体育老师正站在讲台上挥动哨子，粉笔灰在阳光里打着旋儿。今天要上的是篮球课，我望着窗外被晒得发烫的塑胶跑道，后背瞬间沁出一层薄汗。

"先来热身。"体育老师吹响哨子，二十多个同学立刻像被按了暂停键。我跟着老师做高抬腿，膝盖刚抬到半空就撞上前面同学的背，疼得倒吸一口冷气。前排的小胖突然"哎哟"一声，他正弯腰做开合跳，运动裤的裤脚被自己的脚勾住了。全班哄笑中，体育老师吹着哨子跑过去，蹲下身帮他解扣子时，我看见他后颈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。

真正的篮球训练从运球开始。老师把篮球抛给我，我手忙脚乱地接住，球在掌心打滑着滚向场边。这时后排传来一声清脆的"啪"，我扭头看见小美正单手把球拍在水泥地上，球弹起来时她像只灵巧的雨燕，稳稳接住。她的动作干净利落，连运球时的呼吸节奏都带着韵律感。我偷偷模仿她屈膝降重心，结果膝盖撞上地面时疼得直抽气，球却歪歪扭扭地滚了出去。

下半节课是分组对抗赛。我们班被分到三号场，我站在场边看着队友们笨拙地运球，突然想起小美示范时的优雅。当球传到我手中时，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喊声："快传给左边！"可我的视野被晃得模糊，只能看见篮筐在晃动。球在空中划出歪斜的抛物线，"啪"地砸在篮板上，弹到对方球员手中。场边爆发出整齐的"加油"声，我攥紧拳头，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。

转折发生在下半场。对方突然换上双后卫，我们连续三次进攻都被断下。我正要放弃时，突然听见"啪"的一声，小美把球拍在三分线外，她像支离弦的箭冲了出去。就在对方三人包夹的瞬间，她突然把球传给我——我还没反应过来，球已经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，精准落进篮筐。全场沸腾的瞬间，我看见小美在记分牌前比出大拇指，阳光在她睫毛上折射出细碎的金粉。

最后五分钟是自由活动时间。我蹲在场地边系鞋带，听见两个女生在讨论："其实小美打篮球时特别有天赋，她妈妈是校队教练......"这句话像根鱼刺卡在我喉咙里。我摸了摸口袋里被磨破的护腕，那是昨天训练时被铁丝网划破的。原来那些看似笨拙的尝试，那些被汗水浸透的校服，都在默默编织着成长的经纬。

夕阳西下时，体育老师挨个检查我们的运动护具。"小周护腕又没戴好，明天要带医用胶布。"他敲了敲我的课桌，"小美今天进步很大，但别骄傲。"我望着他鬓角新添的白发，突然明白体育课教给我们的从来不是运动技能。当我在对抗赛中学会信任队友，在失败时懂得调整呼吸，在他人成功时真诚鼓掌，那些流淌着汗水的时光，早已把坚持与谦逊刻进了骨血里。

放学的铃声混着蝉鸣响起，我拎着湿漉漉的篮球往回走。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像二十多道正在生长的年轮。或许多年后，当我在某个疲惫的午后想起今天，会想起那个在篮球架下摔倒又爬起来的自己，想起小美在三分线外射出的那道金弧，想起体育老师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闪烁的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