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还未散尽,村口的老槐树已抖落满身露珠。我踩着湿润的田埂往家走,脚底沾着昨夜雨水打落的稻花,像踩着星星的碎片。远处山峦在淡青色天光中若隐若现,山脚下层层叠叠的梯田正被朝阳唤醒,金灿灿的油菜花海里浮动着细碎的光斑。
穿过开满野菊的山坡,眼前豁然开朗。整片稻田铺展成墨绿色的绸缎,风起时翻涌起层层浪涛,惊得田埂边的麻雀扑棱棱飞向天际。农人们戴着草帽在田垄间穿行,银亮的铁犁划开湿润的泥土,惊醒了沉睡的蚯蚓。老张头蹲在田边抽旱烟,烟圈裹着稻花香飘向云端,与山岚缠绕成淡紫色的雾带。
转过山坳,村舍的轮廓渐渐清晰。灰瓦白墙的房屋错落有致,檐角垂下的雨帘还在滴水,青石板路泛着湿润的光泽。村头那口百年老井旁,几个孩童正把新采的莲蓬抛进水里,惊起一圈圈涟漪。井台边那株歪脖子枣树,枝桠上还挂着去年结的干瘪枣子,在风中晃啊晃,像在朝过往行人招手。
沿着溪流往 upstream 走,青苔斑驳的石桥横跨在碧波之上。溪水清澈见底,游鱼在鹅卵石间穿梭,阳光穿透水面,在河底投下细碎的金箔。对岸的芦苇荡随风摇曳,惊飞了栖息的翠鸟,翅膀掠过水面时溅起的水珠,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。偶尔有洗衣妇人的棒槌声从竹林深处传来,惊起竹叶上的晨露,叮咚落入溪水。
暮色四合时,炊烟开始在天际织网。东家飘来红烧肉的香气,西家飘出新蒸的槐花糕甜味,南头晒谷场上的稻谷正被晚风翻动,发出细碎的沙沙声。老槐树下,几个纳鞋底的妇人围坐在石磨旁,苍老的手指翻飞如蝶,将月光和星光都缝进千层底里。蟋蟀在墙根下鼓起腮帮,与远处的蛙鸣和应,此起彼伏的虫声里,整个村庄都沉浸在了温柔的寂静中。
夜深人静时,我站在露台远眺,山峦的轮廓被星河勾勒得愈发清晰。溪水仍在潺潺流淌,像大地母亲轻柔的呼吸。忽然想起幼时听过的童谣:"月光光,照地堂,阿娘织布 sound 深又长。"此刻的乡村,连月光都浸透了岁月的沉香,每一缕风都裹挟着稻谷的芬芳,每个夜晚都沉淀着时光的醇厚。这方土地用四季轮回的韵律,编织着属于它的永恒诗篇。